余华在《活着》一书中写到: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。拿起这本书,初入眼,深刻的黑似乎覆满整个封面,其中“活着”醒目地立于这深深的绝望中,似负隅抵抗。
故事是由一个田间老农富贵亲自讲述自己的辛酸经历开始,旁人听了也不禁为他感慨世事难料,他却只有平静和蕴藏其中的乐观,“他喜欢回想过去,喜欢讲述自己,似乎这样一来,他就可以一次一次的重度此生了”。
文中的富贵曾拥有良田百顷、深宅大院,然后在赌博中丧失殆尽。他曾不得不向占有了自己曾经一切家产的仇人低头,在曾属于自己的农田里汗流浃背地务农,然后看着仇人因这万贯家财而死于非命。他曾拥有一同浴血奋战相依为命的战友,然后看着他在混乱的崩溃的时代秩序中被淹没,悲惨地死去。他曾拥有父母陪伴身边,然后在时间的浪潮中目送他们远去不回。他曾拥有温柔贤惠的妻子,孝顺可爱的孩子,然后在社会与时代的洪流中看着他们殒身于灾难和不幸。回首望去,他曾拥有很多,然后一点一点地全部失去。但他依然活了下来,是他选择活着。
内战、三反五反,大跃进,文化大革命...徐福贵历经沧桑,饱含风霜,年老的他和一头老牛相依为命,行走在田埂地头,沐浴着十里春风,所有的一切如过往云烟,所有的一切都留在过去。美国时代周刊曾写道:中国过去六十年所发生的一切灾难,都一一发生在福贵和他的家庭身上。余华用至真至诚的笔墨,将福贵塑造成了一个存在的英雄。当这部沉重的小说结束时,活着的意志,是福贵身上唯一不能被剥夺走的东西。而那个曾经试图建立过的信仰,被他亲手否定了,所有曾经试图建立过的信仰,被他亲手否定了。一代代人,用一成不变的轨迹长大、然后活着,这成了世界上唯一可以抓住可以相信的东西。中国人所有的可怜与可叹,都在“活着”这两个字里面,但中国人所有的可敬可爱至少是可感,也都在“活着”这两个字里面。
山珍海味不再,只有吃糠咽菜;万贯家财不再,只有家徒四壁;贤妻孝子不再,只有孤苦伶仃;父严母慈不再,只有孑然一身,切骨之仇不再,只有了无遗憾。在孔尚任的《桃花扇》中有这样一句:“眼看他起高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。”除了那些牲畜家禽,他再也没有了陪伴,举目无亲、形影相吊。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呢?还有什么他没看过、没体味过的呢?他已经有了撒手人寰的资格和理由,也有这个能力和自由。可他依然选择活着。所以我们更应该思考:福贵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?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? 有人曾问:“这个世界对我到底是深情的,还是无情的?” 有人回答说:“世界并不认识你,它是无意的。” 由此我们看懂了,活着的意义就是以自己的方式度过一生。物质好似幻影,人们好似过客。一切都会逝去,或早或晚,终有一天,唯有自己才是陪伴这个灵魂与意志度过人生道路的旅伴。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生活实属不易,那个时代着实令人心碎,而生命之所以生生不息正是因为承受与坚强,要活着,用顽强的意志力支撑自己,用不屈不挠的精神武装自己,用乐观向上的态度对待人生。因为我们也只是一个又一个普普通通的,活着的人,所以,即使荣华富贵再无,即使人生的苦难磨炼再多,我们也应在生活的逆流中前行。 正如佛家所言:人生有七苦。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。生之苦更是苦中之苦。余华先生韩文版自序中也说过:“《活着》讲述了眼泪的宽广和丰富;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;讲述了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,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活着;也讲述了我们中国人这几十年来是如何熬过来的。” 小说的结尾,“老人和牛渐渐远去,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,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,老人唱道: 少年去游荡,中年想掘藏,老年做和尚。 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,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。 女人吆喝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,一个男人挑着粪桶从我跟前走过,扁担吱呀吱呀一路响了过去。慢慢地,田野趋向了宁静,四周出现了模糊,霞光逐渐退去。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,黑夜从天而降了。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,那是召唤的姿态,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,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。” 黄昏转瞬即逝,黑夜从天而降,福贵守着时光如常般活着,然后无惧地老去。 原来,《活着》便是最好的幸运,亦是最大的勇气。 因为我们活着,我们也必须活着。 所以,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活着。 图文 | 陈美慧 责编 | 权国莲 编辑 | 卢定露